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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教衛生

龍年新春佳節重新打量并審視故鄉

作者:景橋

      君自故鄉來,應知故鄉事。又逢春節,闊別故鄉,欣然返鄉。期間,或走親串友,或尋覓舊地,或聚會暢聊,或并無目的開車漫游。

      近鄉情怯,心情難免激動且忐忑。長居異鄉,投入故鄉懷抱,既有記憶中的親切,亦有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陌生,少不得要站在異鄉游子的視角,重新打量并審視故鄉。

      是故鄉變了?還是游子變了?
      這是一個問題。

01土地

      土地,是中國農民的命根子。“生我者父母,養我者土地”。一代又一代的中國農民,面朝黃土背朝天,幾千年如一日,肩挑日月,像一頭老黃牛,長年累月耕耘大地。就連死了,也要講究個“入土為安”。
      土地,在中國農民心中,一直是神圣、親切、不可割舍的。土地,曾給予中國農民安穩踏實之感,這往往代表著生存的必要條件——一家人的衣食住行,都得自這片厚實沉默的大地產出。土地是厚道的,人可以虧人,但土地絕不虧人。
      但這次回到故鄉,我發現,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農人,幾千年來形成的血與水般無法割舍的牽連,正變得越來越淡薄。
      我的故鄉,是湘北門戶、幕阜山余脈的一個小山村,地形上屬江南丘陵,群山縱橫,草木蔥蘢,山間雜有旱地、水田,清一色一坡坡的,故稱“梯田”“梯地”。
      自讀大學起,我離開故鄉已逾二十年。源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的故鄉生活體驗,那時的土地,是很金貴值錢的,完全當得起“命根子”之稱謂。
      自分產到戶后,各家各戶的山、田、地、園,無不涇渭分明,連綿的青山,邊線上的一棵樹,屬于誰家,都一清二楚。偶有人砍樹伐木越了界,很可能會引起一場爭鬧甚至斗毆,最后要村干部到場和事。
      我爺爺對于田地的愛護,尤其悉心,一天到晚都撲在田地身上,精耕細作,用心打理,挑糞燒灰,斫墈砌塍,絕對比陪伴家人的時光多得多。
      九十年代,村里一位經濟頭腦活躍的伯父,開采長石礦,要修一條很長的公路到礦洞,沿路占山占田占地,得一家家好言細語談判,予以足夠的金錢補償。有戶主并不要賠款,而是要求置換更肥沃、位置更好的田地。
      因為在他們認知中,錢只是一時的,土地才長久。那時的土地,堪稱“真金白銀”。
      時間,延展到新世紀二十年代。
      在南下打工、外出釀酒、經濟高速發展以及轟隆隆的城鎮化浪潮裹挾之下,這個小村,如今已鮮有人居住。以前回鄉,還有幾位留守老人,隨著他們的逝去,村子徹底凋零,山莊歸于寂靜,風雨剝蝕的危房,在退基還林補貼政策的催動下,一個晌午全部推平,現在長滿了碗口粗的竹子。
      這個曾經養育近200人的村莊,田地已全部荒蕪,那些曾經因為耕作被農人踩得光禿閃亮的小路,已長滿了數人高的雜木。至于山中,隨便的雜木,都碗口粗了,人根本進不去。
      大姑媽家的表哥告訴我,現在十里八鄉大山里,野豬可以橫著跑,落大雨時,野豬會跑到鎮子附近,尋覓食物。
      我疑惑問,現在這么多野豬?因為在我印象中,以前的山,因為要砍柴、燒窯、閉炭,到處斫得干干凈凈,別說野豬,兔子都幾無藏身之地。
      表哥說沒錯呢,隨手指著一片村子邊的山坡,你看這一坡雜木,都有茶杯口粗,能燒出一百多斤好木炭呢。以前可不是這樣,能閉炭的雜木,得跋涉到大山深處才有的。
      村子沒人住了,田地沒人種了,山沒人管了。以前農人們爭得頭破血流、視為祖業誓要代代繼承的土地,突然之間,變得可有可無了?
     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,是什么?又是什么造成這片土地上維系了幾千年的土地與農人的關系斷裂?
      我想,最根本的原因,是隨著城鎮化浪潮和經濟現代化發展,故鄉村子的土地貶值了。
      當這種貶值在農人心中漸漸“趨零”,土地勢必變得可有可無,也就不奇怪那些曾經喧囂的大山,一年年拔節生長快要成為“原始森林”了。
      當然,故鄉村子土地的貶值,只是中國大地的一種局部現象。土地的不值錢,對整個高速發展的中國而言,顯然并非絕對,雖然這于故土是她的全部。
      土地的價值,在改革開放以來,基本是以城市為“圓心”、一定距離為半徑稀釋的,距離“圓心”越近,土地越值錢,反之亦然。
      在我打工的南方城市,那里的土地,就堪比黃金,不少農民靠著征地拆遷,一夜暴富甚至實現財富自由,整個城市靠著賣地,一年財政收入能超千億。哪怕是故鄉,那些市區邊、縣城邊、鎮子邊,土地價格也翻了幾倍。
      但對這個丘陵地帶的山村而言,離著鎮子都有好幾十里路遠,交通不便,田地無法集中連片,土地的沉淪與落寞,也就可想而知。從自然界角度,這實際上也是土地的一種“優勝劣汰”。
      另一種土地貶值,則是相對的。
     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,農人們走出大山,靠著進廠打工、在建筑工地出力、做釀酒等小本生意,能賺到數倍于耕耘土地的回報。這時,如果還繼續從事農業耕種,就劃不來,付出無法賺取等額的回報。那些遷居到城里的農人,不再從事農業,靠著打工賺錢養家,過著買米買菜吃的生活。
      而且,隨著現代化技術和工藝的提升,那些平原地帶的田地更值錢了、糧食產出更高了,而故鄉的那些逼窄的“梯田”“梯地”“深山”,無法適應機械化種植,再算上人工、種子、化肥等成本,“種米吃”要貴過“買米吃”,土地貶值并被歷史淘汰就成為一種必然了。
      舉幾個例子。我舅舅前些年在老家山上種植了幾十畝杉樹——一種當地曾很值錢的木材,現在最細的都長到碗口粗了。但沒人要。這種木材以前主要用于蓋房子做房梁,或者做木質家具。現在建筑或家具,已經很少用到這種木材了。十幾二十年前,這種杉樹,最高能賣到50元一棵,現在只有20元。這還不算貨幣貶值。
      而要是再算上人工,那就更不劃算了,因為老家現在請人,至少200元一天,一天一個人能砍伐幾棵樹?還要削枝葉后運出去賣,一盤算,這是一筆虧本生意。
      還有就是圍著村口一大片的竹林,全是碗口粗的翠竹,也沒人要了。我記得小時候,有商人前來收購,一塊五一根,村人還舍不得賣。現在蓋房子也不用竹架了,造紙也有更好的材料,砍伐竹子同樣需要昂貴的人工,那片竹林也就只能自生自滅了。
      故土的貶值,很難評判是好是壞。因為土地的貶值,故鄉小村的人們,被逼著遷徙出大山,率先完成了徹底的城鎮化。
      從上世紀南下打工浪潮始現端倪,到二十一世紀初鎮上的桃礦倒閉,村人們花三五千買一套工人留下的小套間,從而完成第一波城鎮化,再到最近二十年村人們靠著打工或者釀酒生意積累的家底,紛紛到鎮上縣城市區置業。這里的農人,與土地的糧食依賴和經濟牽連,已幾乎完全斷裂。
      如果現在問那些村民,土地還是他們的命根子嗎?他們會困惑地搖頭,或者開玩笑告訴你,老家的田地雖然不種了,但還是不能丟的,或許哪天世道變了,還得住回到村子。
      于是,故土,在這一代人心中,也就只剩下“鄉土情結”了。故鄉的原住民,也都上了年紀了,開著車子偶爾回村里看看,望著滿眼的斷壁殘垣,一陣唏噓感慨,然后又回到城市。執著于“入土為安”的他們,早早便在回村的公路邊,選一塊風水寶地建了“千年屋”(墳墓)。
      而再到下一代,那些出生長大在城市的孩子,故土,怕已只是字典中一個陌生的詞語罷了。
      我以為,這一輪城鎮化浪潮如歷史鐵流滾滾向前,“過去十年,我國城鎮化率提升14.21%,1億多人從農村流向城鎮”“未來幾十年中國至少還有3到4億的人口,要從農村轉為城市的常住人口”。
      如此大體量的農村人要轉為城市人,那些交通及自然資源稟賦相對落后的偏僻鄉村,淪為“原生態”“無人區”,自然不可避免。
      我甚至認為,這樣的“原生態”回歸,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“鄉村振興”——隨著生產方式的改變,這些鄉村,已無必要再承擔經濟功能和社會功能,而只需要擔負生態功能。
      在這一波瀾壯闊歷史進程中,不可避免要出現鄉愁、懷舊這樣的社會思潮,甚至不排除對立的情緒。我的一位初中語文老師發短信告訴我:
      “當遙遠山村褪去歷史舞臺,那些滿懷土地情結的鄉人以及曾被土地滋養過的鄉二代,不能不有著傷感的記憶與沉重的思考”
      “我們曾經是那么厭棄艱辛的農耕馬作,那么苦心經營想跳出農門,而一旦目的達到,山村土地的使命與價值亦隨之消減,乃至歸零。而人對于土地的情感,卻無法一時歸零,甚至歲月越深,思之愈深。所以說,山村土地命運的變遷,是文明的進步,亦是文明之殤。”
      從這個視角看,土地,自始至終,都在承載鄉村的一切命運,沉默不語,淡看滄海桑田。
      無疑,有了土地,才有村子,才有村民,才有了故土,以及那土地之上的生老病死酸甜苦辣。
      土地的變遷史,某種意義上,就是故鄉的發展史,也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一個“村莊樣本”。

02教育

      我們常說,國之大事、教育為本,百年大計、教育當先。
      于故鄉的村人而言,對教育的重視,一點也不比城里人差。祖祖輩輩口口相傳的家訓,“萬般皆下品,惟有讀書高”“讀得書多當大丘,不耕不種自然收”“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千鐘粟,書中自有顏如玉”,無不透露著農人對讀書的深刻通透認知。
      對下一代的教育,也寄予了他們對生活改善的日子期盼,對遠方的由衷向往,甚至承載著光耀門楣、躍升階層的家族夢想。
      在我的農村生活記憶中,讀書人是備受尊崇的。
      到了臘月,家家戶戶“解年豬”,那一頓“殺豬菜飯”,多半要請上孩子老師。為讓老師更有時間精力教孩子,農人們會主動幫襯老師家的農活,因為老師也是“半師半農”“挽起褲腳下田,放下褲腳教書”,要種田的。
      誰家孩子會讀書,父母會臉上有光與有榮焉,誰家孩子考上大學,十里八鄉傳為佳話,少不得要在祖堂屋擺升學宴,寬裕的家還會“放電影”,一時名動桑梓。
      據我爺爺講述,民國時代,讀過書的人,同樣備受敬仰。因讀書人能寫狀子(相當于律師)、作對子、填請帖、擬合約,縱是農耕文明,也是少不得的。每逢紅白大事,要有“禮生”陪客,主家才倍有面子。“禮生”,也就是見過世面、能講四言八句的半耕半讀人。
      我的高祖父有八個兒子,八個兒子自小分類教習,成人后各有所長,如事農、習武、從文、經商、當兵等,惟有讀私塾,是八子必備的功課。解放后,全民教育識字,村里最好的房子,如祠堂、地主家祖屋,就被改作了學校。
      如今,正如山村的沒落一樣,鄉村學校,也不可避免經歷了從輝煌到寂寞、從人聲鼎沸到斷壁殘垣的歷程。有幾個抖音號,專門拍攝農村校園的荒廢場景,喧鬧恍如昨,如今唯見雜草叢生、青苔覆墻,瞬間就引起了無數共鳴。
      在那些歸于“原生態”的農村,不惟有“青青稻田今猶在,不見當年種田人”,亦有“教室黑板今猶在,不見當年讀書郎”。
      近二十年,每次回到故鄉,我都要觀察幼時學校的變化。而這次返鄉,我聽說位于鎮上的紅樓小學,竟也被打包賣掉了,給一個老板蓋房搞旅游賓館,心中唏噓不已。
      要知道,這所紅樓小學,本就是當年城鎮化浪潮之下,五所村小合并而成的一所完全小學,現在竟也辦不下去了,可見鄉村學校生源緊縮到了何種程度。
      說起來,作為一個八零后,我上小學換了三個地,且這并非我主動意愿。接下來,我講一講自己小學近四十年變遷史,諸君應可知道,這恰是城鎮化浪潮下鄉村學校沒落的一個縮影。
      大約上世紀八十年代,我所居住的村小組,亦即自然村落——彭家嶺,竟也辦了一所學堂。這是源于大集體時代的產物,勞力都要上工,孩子就近集中接受教育。
      但這是一所非完全小學,只辦一至四年級,統共兩間平房作教室,一二年級、三四年級各一間,名“雙嶺學校”。除彭家嶺子弟,雙嶺片區附近幾個自然村落的小孩,均集中于此。
      頗稱奇的是,兩個年級同在一個教室,老師上節課教這個年級,下節課教那個年級,竟也毫無違和之感。
      那幾乎是彭家嶺最鼎盛的時光。不但近200村人起居作息、煙火氣濃郁,村前學堂還有30多個孩子,時不時響起朗朗書聲,亦或者合唱歌聲,生機勃勃,別有一番生趣。
      到我上小學時,已是八十年代末。在這出門幾步路的“雙嶺學校”,頗遺憾地,我只就讀了一年。二年級時,“雙嶺學校”就被撤銷,合并到五里遠的村部完全小學——“曉峰學校”。
      彼時,打工潮漸起,但孩子們都還留守在故鄉,曉峰學校學生多達120人。課間休息或中午,村部茶山、田野、水塘邊,漫山遍野是孩子們玩耍嬉鬧的身影,稚嫩的童聲響徹山間,生機勃勃,好不熱鬧。
      似乎注定般,我將經歷村小盛極而衰的命運。在“曉峰學校”讀到五年級,也就是1996年,又出現變數。
      這時,忽地刮起一陣村小合并風。接到通知,鎮西片區五所村小的五、六年級,須全部集中到“紅樓學校”——一所剛組建的離村子十幾里遠的鎮小學。
      于是,我們這一屆六年級學生,背著木箱子、棉絮、大米以及裝滿蘿卜干、霉豆腐的咸菜罐,在紅樓學校寄宿了一年,也幾乎參與了這所學校的全部籌建。
      比如,在老師組織下,幫茶廠采茶、春節玩龍討喜錢,賺取學校建設經費。而我在讀時,這所紅樓學校,算得上開局即鼎盛,光是六年級就設兩個班近100人。
      再后來,又到鎮上讀初中,那是一所正規中專遷走留下的校舍,無償捐給了這片鄉土。就初中而言,這所學校規模之大、設施之齊全、環境之優美,全市無出其右。
      那亦是這所初中最高光的時刻。三個年級,每年級設六個班,每個班50人左右,整所學校近1000人。操場梧桐樹下的黃土,被來來往往的學生踩得瓷實發亮。
      而后,很快進入新世紀,時代大潮席卷,村小、紅樓學校、鎮初中,亦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      曉峰學校生源不斷減少,大概在2010年左右便徹底關停了,校舍亦賣給了私人,現在已經拆掉改建為一座祠堂。
      紅樓學校,一直堅持辦到前幾年,最終亦沒逃過宿命。
      鎮初中的學生亦越來越少,據說如今不到200人,校園面積被一再壓縮,騰出的土地,大多賣給私人作地基蓋房子。
      我一直覺得這像一種宿命,讓我親身經歷了村小和初中最輝煌的歲月,并于這些年以旁觀者的身份,見證了她們的衰退沒落。就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,由青春壯年直至老去死亡。
      日月輪轉,世事滄桑,人世間興衰更替,多也不過如此吧。
      但值得注意的是,與土地貶值進而沒落不同,鄉村學校的沒落,恰恰是由于教育的升值。
      農人切換身份,變成了城里人,生源流失到了城市。
      哪怕依舊還在鎮上的農人,在時代經濟大潮中,更加體悟了知識的力量,無不想方設法將子女送往城里更好的學校。就連鄉村教師,也是各顯神通,找路子調到城里。
      我的一位初中老師,一邊搖頭嘆氣告訴我,當下農村學校的現狀是:校舍越來越漂亮,學生越來越少,老師越來越想跑。
      與鄉村學校的沒落相反,城里的學校,特別是一線名牌學校,規模和質量有了進一步提升,而且越往上一層級的城市,學校優勢越強,一個學位千金難求,找關系、搖號、交贊助費等手段窮盡,也不一定管用,可謂“強者愈強,弱者愈弱”。
      這種教育的升值,客觀導致了優質教育資源的長期單向流動。
      一邊是千軍萬馬,另一邊則人氣寥寥。網上多有報道,有的鄉村學校,竟出現了師生“倒掛”——老師比學生還多,戲稱“麻雀學校”。
      這次回鄉,一位高中同學告訴我,如今縣中的學子很難考上清華北大了,倒不是因為學生差了,而是好的苗子早被挖到市或省城名牌學校去了。
      對于鄉村學校而言,生源的流失,不僅是數量,更是質量。
      我查詢過相關數據,教育部資料顯示,從1976年到2016年的四十年間,共有91.6萬所小學在中國消失。“撤點并校”實施20年,消失328672所小學,平均一天消失45所小學。農村教育發展報告顯示,2016-2017年,農村學校減少8000所,學生每年流失超140萬。
      與此同時,教育的升值觀念,也傳導到了依然在苦苦堅守的農村學校。
      農村教育和城市教育一樣,不可避免出現了“精英化”“貴族化”趨向。這一趨向,可用物競天擇的大自然規律去理解。
      現在農村家庭,大多只有一兩個孩子,在教育投入上毫不吝嗇,可謂傾一家之力。
      僅讀初中高中而言,我的好幾個表哥表姐,都曾在學校附近租房子陪讀。這在我們上學時代,是不敢想象的。那時,我們那代人一個星期生活費還不到10元,更別奢望父母長輩租房陪讀了。
      時代一直在變。
      那么多農人進城,注定無數鄉村學校要化作歷史塵埃。
      我倒覺得,城鎮化浪潮之下,教育的升值對農民是一件好事,不然這一波現代化,農村子弟可能將嚴重掉隊。
      這次回鄉,我也很少再聽到“讀書無用論”,哪怕家長真的覺得讀書沒啥用,也會想著送小孩在學校多成長幾年,別那么早出社會受苦。
      與農民跑步“進城”相比,我更期待教育“進城”。
      農民進城,不一定有城里人的穩定職業和固定收入,但教育進城,農二代、三代們的起跑線差距,才有可能越縮越短。另一個殘酷的事實是,即便教育進了城,在城市最優質的教育的爭奪中,農村子弟依然處于弱勢。
      所以,教育資源的均等化,必須充分考慮進城農民的下一代教育。
      亦或者說,只有有效實現“教育進城”,這一代人無法真正融入的城市,下一代或許可以。也惟有當那些農村子弟徹底融入城市,才算真正完成了城鎮化!
      城鎮化浪潮之下,農民進城,希望還在教育,還在下一代。

03人情

      農村,是個特講究人情的地兒,是謂鄉風淳樸。
      時至今日,祖輩傳下來的人情古風,雖已日漸淡薄,但較之于城市格子樓里即若鄰居亦老死不相往來的世態比,仍算得上相對濃厚。
      在農村,一個人若不懂得人情世故,是很難被接納也很難刷出存在感的。俗話便說:“世事洞明皆學問,人情練達即文章”,吳官正有篇回憶文章說:“求人比登天難,人情比紙還薄”。
      在城里,人情世故當然也重要,不過是換了個馬甲,美其名曰“人際關系”。
      但農村的鄉土人情,和城市比有本質區別。
      農村人情,大多建立在血緣和鄉土之上,左鄰右舍、十里八鄉、七姑八姨,少不得發生這樣那樣的“人情”。在城市里,人情則多建立在同學、校友、同事、合作伙伴之間,跨越了“地理”“血緣”的概念。
      在我年幼時,村子里的人情味是很濃的,那是一種很“土”的人情味,令人溫暖而踏實。平素,相互包火、借米、借鍋碗瓢盆乃至借錢,這都是人情;農忙時節,或者哪家有蓋房子等大事,鄰里之間相互“幫工”(即免費提供勞動力),也都是人情;遇紅白喜事,合村人一起幫忙操辦,不僅是主家積累的人情變現,更是一個村莊對外的體面。
      至今,我仍然記得幫奶奶去鄰居家借火、借米,特別是借米,用米升量,大概借個1-2升。這種人情,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,受恩之人,也要“心中有數”。
      另一種“人情”,則不但可用金錢量化,更需將金額撰記于禮簿。
      主家有婚喪大事、小孩滿月宴、老人做壽、蓋了新房子、考上大學等,擺宴請客,來吃席的,按照親疏程度一律都要“寫禮簿”——即奉上禮金。
      我讀初中的時候,父親為了鍛煉我,曾讓我負責記過一次禮簿。開席之前,客人陸續來了,某人說“幫寫20元,名字某某”,父親則負責收錢,并裝研我則用鋼筆在鮮紅的禮簿上寫下“某某貳拾元,20元”,大小寫都要,防止涂改。最終,記禮簿成功的標志是“賬實相符”。而且據父親說,再早些年這種禮,都是用實物的,如“兩斤面”“一斤糖”。
      這種人情,是一種傳統古禮,亦符合農村的生存實際。主家有大事擺酒席,眾親朋好友聚集慶祝,奉上綿薄禮金,也算得上是一種幫襯、一種祝福,正如孔子言,“禮者,敬人也”。
      這種人情,有一點時下“眾籌”的味道。在北方,這種人情,叫“隨禮”“隨份子”“湊份子”,聽名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。例如某家小孩考上了大學,通過擺酒收禮,一般都能盈余一筆數目可觀的款子,這便成了孩子上學的學費,解了主家的燃眉之急。過幾年,那些當年奉寫禮金的客人,自然也會遇到大事擺酒,這回輪到某家前往做客、回奉禮金,此便是“禮尚往來、兩不虧欠”。
      這種人情,說白了,就是誰家有大事難事喜事,眾人一種幫襯,一起互幫互助,算得上一種過日子、辦大事的協作共同體。這種人情的初衷,是抱團取暖,純樸溫暖。
      但是,近二十年來,農村人情,迅速發生了異變,人情演繹成了“人情債”“人情負擔”,甚至令不少村人壓力山大、苦不堪言,真可謂人心不古。
      這種異變,大致朝三個方向發展:
      一是名目日漸繁多。
      以前祖宗規定的婚喪嫁娶等幾件堪請客擺酒的大事,被冠以“新風”的名義,無限擴大化。比如小孩12歲、男人36歲也擺酒,以前岳父母做壽或過世,女婿是做客的現在卻也擺酒,當兵入伍、考上公務員也擺酒,甚至聽說買了車或車庫,也擺酒,離譜到令人啼笑皆非。
      這導致酒席的場次此起彼伏,令人應接不暇。到了節假日,一個家庭甚至會在同一日要吃好幾家酒席,無奈只得兵分幾路,或早中晚趕場。
      二是禮金額度不斷攀升。
      從最早的幾塊錢十幾塊錢,增加到了如今的幾百幾千幾萬。生活不寬裕的家,人情幾乎成了一年中最大的支出,因為人情是面子,少不得的。
      通過和村人親友的聊天,我得知,現在散情最低都是200了。散情,就是關系一般的朋友、遠親,但去吃一次酒席,禮金低于200元,是不好意思吃席的。低于200拿不出手,還會被別人投以異樣的眼光。
      三是出現了大操大辦。
      出于好面子的心理,一些主家在婚喪大事擺酒時,會不惜成本,甚至有攀比的不良風氣。比如祝壽,如今主家一般都會請一支民間樂隊,親友前往吃席,除了隨奉禮金,還得“點歌”,點一支歌要200,又多了一筆支出。
      上述三種異變,不僅讓農村的人情味變味,而且還會造成一種惡性的“人情互害模式”——常常去吃酒席的人,也一定會設法創造擺酒席的機會,請回來,不然總寫禮“虧不起”呀!
      每年回家,經常能聽到的抱怨是,“我家今年得擺酒了,出去太多了,禮金都收不回來”,又或者是,“這次擺酒沒余錢,錢都送給酒店了,光圖了個熱鬧”。
      但礙于面子,所有人都默認或不得不順從這種人情規則。人是群居的動物,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,就得維護彼此的關系,誰也無法免俗。
      有村人甚至開玩笑和我說,這就叫“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”,大家你請我請時時請,最后打工賺的錢,都送到酒店去了。
      也許正是看到了這一困境,目前不少地方在號召移風易俗,狠剎人情歪風。有的地方,甚至將“濫擺酒席”“大操大辦”,作為群眾舉報事項可予以受理。
      貴州六盤水就公布舉報電話:“除婚喪嫁娶外,操辦搬家酒、滿月酒、升學酒、入伍酒、開門酒、生日酒、復婚酒等濫辦酒席行為均可舉報”。
      2024年1月,四川廣元一村民欲擺酒被親戚舉報,原因是“五年要辦四次酒,親友不堪重負”,最后被村委會罰了1000元“教育費”。
      該村支部書記告訴記者:“人情往來,擺酒村民不得搭禮嗎?一次如果收200塊,三次就要收600塊。當事人在4年內已自辦了婚宴、喪宴、生日宴,此次又辦了周年宴。反復辦酒才有人舉報的他,還是他親戚到村委會舉報的,說辦酒太多了他們都快吃不起了。”
      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,史無前例注意到了農民不堪重負的人情壓力,首次提出要“降低農村人情負擔”。這是對農村人情負擔的重拳出擊,從國家層面,試圖讓“禮”回歸情意和祝福的本義,而不是變相的“撈取利益”“互相榨取”。
      嗟乎。
      人情,一個曾經多么溫暖的字眼,一個曾經密切親友關系的字眼。到如今,卻似乎成為了不少農人們的負擔和壓力,成為了農人們憎惡和懼怕的對象,成為了農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不可承受之重。
      這,恐怕也算故鄉的一囧吧!

04手機

      在一個親戚家,我看到一位80多歲的老奶奶,拿著手機在刷抖音短視頻,那聚精會神的認真勁頭,和偶爾哈哈大學的生動神情,一瞬間,讓我有點不知今夕何夕。
      是的,這十年來,智能手機在農村也已經全面普及了。我至今還清晰記得六年前手把手教父母用微信語音、視頻聊天的景象。現在,他們已用得無比純熟。
      但令人詫異的是,刷抖音、快手之類的短視頻,似乎我從來沒教過他們,我自己都幾乎不玩抖音的。但他們似乎很早就會了,似乎并不需要別人教,像學校上課一樣,刷抖音短視頻,現在也成了他們每天的必修課。
      在鄉友群或家人群,就可見一斑。長輩中總能發上很多短視頻,反詐的、養身的、煲雞湯的、人身安全的,儼然人間真理,發得不亦樂乎。
      我倒覺得,農村人普遍愛上刷短視頻,并非一定是壞事,除了對眼睛和頸椎的傷害外。比起過去只能靠著墻曬太陽、發悶呆,現在,鄉下老人的生活,無疑變得豐富多彩起來——雖然這種豐富多數停留在屏幕里面。
      對比城市人,農村人沒有豐富多彩的娛樂節目,沒有公園、電影院、商場、游樂場,刷視頻娛樂成為了一種消遣無聊時光的剛需。睡覺前刷,睡醒后第一時間刷,尤其是老人,聲音往往外放開到最大,刷得不亦樂乎。
      現在的農村,很多人聚在一起,不獨有以前的打牌喝酒現象,獨坐刷手機視頻的身影,也不在少數。
      智能手機,讓鄉下的人們,與村外的世界幾乎保持著同步同頻。無論是國際時事,還是社會新聞,抑或科技變革,他們通過那一方屏幕,知曉天下,真可謂“手握乾坤、掌中世界”。同時,手機還成為農人獲取知識、信息的實時渠道。
       這無疑豐富了他們的精神世界。但,手機對時間的占用,也不可避免擠占了人際交往的頻率,有的人于是變得更愿意獨處、不愿出門。我的一個喜歡打牌的親戚就好幾次埋怨:“現在大家都刷手機視頻,很容易上癮,打牌都難得找到腳了(意思是牌搭子,三缺一)。”
      也有一些農人,在政府引導或自學下,不但刷視頻,還拍視頻、發視頻。在抖音上,不少大號,就是專門拍鄉下日常生活的,粉絲不少,有的還實現了流量帶貨、變現。
      最有名的就是“張同學”“李子柒”。聽說在山東朱之文的故鄉,村民都會拍抖音視頻,爭先恐后拍朱之文,不給拍就生氣、罵人。就靠著拍朱之文的視頻流量,每個月也能賺錢千兒八百的生活費。
       有的農業縣,還別出心裁概括出了智能手機時代下鄉村振興的“新三農”:讓手機成為“新農具”、直播帶貨成為“新農活”、會玩手機會帶貨的農人成為“新農人”,形象生動,未來風撲面而來。
       總之,愿智能手機帶給農村的,不惟有豐富的精神世界,更有豐富的物質世界吧!

05汽車

      很多年前,我還在村小讀書的時候,語文老師告訴我們,未來的世界是“樓上樓下,電燈電話”,當時聽了,滿臉憧憬神往。
      有一回,村里的土石公路,開來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,那時一種需要一根Z字形的鐵“搖把子”,插進車前頭的引擎蓋,使盡渾身解數快速搖動才能啟動的車。
      那個下午,全村的孩子們,像過年一樣,興奮地圍著這輛車,左看看,右摸摸,啟動時跟著后面吶喊奔跑,連汽油味都使勁吸著,仿佛是一道罕見的美味。
      那時,我們壓根沒想到,才短短三十年,電燈電話早已成了古董級,而小汽車,漸漸也不再是城里人的獨有標簽,在農村竟成了家家戶戶的標配。
      幾年前春節,我也開車回老家。快到鎮上,車堵得一塌糊涂,幾臺著急趕場的車,半邊輪胎都開到地里去了。有的甚至喊來十多個村人,合力將車抬過擁堵的路段,然后一溜煙奔走了。
      大年初一,我們村有去到祖墳給先人拜年的習俗。好家伙,那天上午的大曬谷坪,橫七豎八停滿了小車,根本沒法錯車,都是從市、縣或者鎮上居住趕回來的村人。
      小汽車的普及,也是最近這幾年的事情。這無疑得益于經濟的高速發展,農人收入增加的同時,汽車價格不斷下降,疊加汽車下鄉的普惠政策,以及農村公路基本都實現硬化的基礎設施保障。
      九十年代,一輛上海大眾的桑塔納要二十來萬,而那時一戶農人一年的收入還不到一萬。現在,只要愿意干活,家庭年收入大多數都有10來萬,而便宜的小車一臺才幾萬元。
      而且,這兩年還流行一種叫“老頭樂”的電動車,很多六七十歲的叔叔伯伯,都開上了,無需駕照,充電就能上路。
      有一陣,我爸也鬧著要買,我特意搜索了幾則“老頭樂”出車禍不安全的短視頻發給他,并且告訴他這種不需駕照的“老頭樂”,處在合法和非法的邊界線上,還是先等等再看,老爺子這才打消了念頭。
      當然,小汽車的普及,與農村婚戀市場也不無關系。現在結婚,“一動一不動”也是標配,“一動”,就是至小汽車。不買小汽車,在農村婚戀市場的競爭力就差好遠。
      而有了小汽車,不管什么牌子、不管價格多少,那都是妥妥的面子十足。哪怕家庭并不富裕,砸鍋賣鐵也得弄一輛小汽車,停在家門口,出行也是一家子坐進去揚眉吐氣,那才叫夠氣派、有面子。
      幾年前,我的一位表哥表示不愿回家過年,原因是左鄰右舍都買了小汽車,他卻沒有,覺得沒面子。去年,他咬咬牙也花了六萬買了一輛,臘月二十就早早開回了家,很有點衣錦還鄉的滿足。
      而且,像很多年前將手機、BB機綁在皮帶上一樣,時下的農村,大家的皮帶上都吊著一把車鑰匙,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小汽車,自信滿滿。
      這是一種獨屬于鄉村農人的自豪和浪漫,也散發著原始鄉村社會農人特愛面子的特質。
      但不管怎么樣,小汽車,實實在在方便了農村的生活,鄉村的距離被迅速拉短,和城市也不再遙不可及。
      我的初中同學群,有啥聚會或者活動,一個群發信息,市區的、縣城的、鎮上的、鄉村的,一個小時內,幾乎都能聚到一起。這就是小汽車帶來的便利。
      也正是因為這樣,有些常年居住在城里的人,開始在老家蓋新房子,計劃著老了回來住,反正有車,路也修好了,一樣方便。城市,不再是羨慕的唯一方向。
      在發達國家,很多人都是在城市工作,下班后駕車回鄉村家里生活,呼吸新鮮空氣,因此一些名氣很大的一線城市,人口卻少得可憐。說不定哪一天,隨著產業均衡和鄉村振興,我們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,不再需要離鄉別井。
      小汽車,便利著農村人生活的同時,正在悄然改變著城鄉格局,也在重塑著農村人的心態。

新聞來源:你的景和我的橋(ID:jing6qiao)

責任編輯:蘇水良

加入日期:2024-02-20 11:13:4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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